【喻黄】逐光-06 若隐若现的猫

　　“下车了瀚文。”卢瀚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自己刚陷入睡眠状态没几分钟，就重新被黄少天重新扯回了意识。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爬起来，看向列车的窗外。

　　无边无际的星海已经消失了，列车正停在一片密林之中。

　　卢瀚文摇摇晃晃地下了车，黄少天抱着怀里的鱼也跟在后面下了车。

　　“黄少，这是哪儿？”卢瀚文问道。

　　“看站牌啊。”黄少天扬了扬下巴，让卢瀚文自己看。

　　列车车门那盏昏暗的灯刚刚照在门边伫立的站牌，歪向一边的破旧的木牌上面的字几乎已经看不清了。

　　“星……星……林？”卢瀚文眯着眼就着灯光困难地看着上面的字，皱起眉毛，“手写的啊？字好丑啊！这真的是站牌吗？”

　　“你不能指望一只猫的字能写得多好。”黄少天嗤笑一声，“特别是一只会时时刻刻玩消失的猫。”

　　卢瀚文敏锐地抓住了黄少天话里的重点：“所以这次我们是来找猫的吗？”

　　“聪明啊小子。”黄少天赞叹了一声，“意思差不多了，反正我们要的东西，也只能是找到那只猫才能找到的。”

　　“那我要做什么吗？”卢瀚文跃跃欲试地问道。

　　黄少天笑了起来：“这回可不用，队长有办法治他。”

　　啊？卢瀚文不明所以。

　　“那我去了。”喻文州说道，就像游在水中一样从黄少天怀里游了出来，慢悠悠地往林子深处游去。

　　卢瀚文目送着闪闪发光的锦鲤在黑乎乎的林子里消失不见，带着满脸的问号看向黄少天。

　　“说吧，想问什么？”黄少天抱着臂看着喻文州消失的方向，爽快地说道。

　　“星海是因为海里都有星星， 但是这个林子里黑乎乎的，跟普通的树林也没有什么区别啊，为什么要叫星星林啊？”卢瀚文充分发挥了一个九岁小朋友对名字来由的强烈好奇心。

　　“既然叫星星林，那里面当然都有星星的了，只是这些星星啊，跟那只猫一样，都喜欢玩消失，老是不亮起来，就黑乎乎的一片了。”黄少天忽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放心，不需要多久，你会看见真正的星星林的。”

　　“那队长是怎么找到猫的啊？”卢瀚文回归本来的问题。

　　黄少天原地坐下，托着腮说道：“我就告诉你个事吧，反正在我们这些家伙里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只猫是这片林子的主人，然后里面有许多已经有灵识的小精灵，这只猫特别爱操心，又当爹又当妈地把这些小东西都养了起来，这些小精灵见到他是就像看到了爸爸一样，简直就是那猫的软肋，确实那只猫是不好逮住，不过反正啊，逮住一只小精灵，你不愁见不着那只猫……”

　　密林里的一声惊恐的尖叫把黄少天的话生生给打断了，这尖叫就像能传染一样，一声接着一声，然后变成二重唱、三重唱、到最后整片林子都充斥着尖叫声。

　　卢瀚文难受地捂住耳朵，黄少天倒是无所谓，指了指远方一处亮点：“不是想看星星么，来了。”

　　星海里的星星是宁静的、温柔的，而星星林的星星，大概不能被称为星星了，该改名为风暴。

　　无数明亮的光点忽的从远方亮起，席卷着呼啸而来，就像秋收前密集而过的蝗虫，猛地向他们冲过来。

　　卢瀚文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抱住脑袋蹲了下来。

　　黄少天横跨一步拦在卢瀚文前面：“别怕。”

　　“老王，再搞事你家小精灵可不保了。”黄少天扬着眉毛，把卢瀚文整个人都护在身后。

　　“搞事？”冷冷的男声忽然在卢瀚文耳边响起，卢瀚文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只见一个没有身子的猫的脑袋正在他脸边上，绿色的眼睛正盯着他，吓得卢瀚文也尖叫一声，孩子稚嫩尖锐的声音毫不违和地融入和尖叫群里。

　　黄少天猛地一回头，卢瀚文脸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黄少天鼻子猛地一吸气，往身后一抓，躲在黄少天身后的卢瀚文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条猫尾巴在黄少天手边一闪而逝。

　　“你怎么不说喻文州搞事？让他把英杰吐出来！”卢瀚文眼前又出现了半边身子的猫，再次尖叫一声，直接抱住了黄少天大腿。

　　黄少天冷笑一声：“欺负小朋友算什么事啊？有本事正面刚啊老王！”

　　“这句话应该回敬给你们。”卢瀚文身边的半边猫又消失了，直接出现在了黄少天头顶，在他头顶狠狠地一挠。

　　黄少天原地一个打滚，顺带把卢瀚文带离了原位：“是我拿不动冰雨了还是你飘了啊老王？哦不对啊，你这一直是飘着的，你这风骚走位该改改了。对了，队长呢！还我！”

　　“哦？”声音从黄少天身旁的枝丫传来，上面趴着一只灰色的短毛猫，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终于关心起你队长了？”

　　卢瀚文被猫盯得发憷，害怕地拉了拉黄少天袖子，自以为很小声地说道：“黄少，那只猫的眼睛好像一只大一只小，看得我好害怕……”

　　黄少天愣了愣，猛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杰希你也有今天！你家小朋友当你爸爸不敢说，但总有诚实的小朋友能发现你的致命缺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短毛猫眯了眯眼，忽然飘到了空中，向卢瀚文飘过去，卢瀚文本来就害怕，现在更是直往黄少天身后缩。

　　当猫和卢瀚文离得非常近的时候，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从卢瀚文的角度，完全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猫的嘴角裂得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分开。然后猫就在空气中慢慢变淡，只剩下那个诡异的笑容依然留在原地。

　　“黄少救命！”卢瀚文再次尖叫起来。

　　“啧！”黄少天直接把卢瀚文抱了起来，卢瀚文当即像鸵鸟一样把头扎在黄少天肩膀上，无论怎么也不肯抬头，“把小朋友吓成这样很有意思么？”

　　“礼尚往来。”冷漠的声音从空气中传过来。

　　“好吧。”黄少天托着卢瀚文，“你出来。谈正事，我们队长呢。”

　　“在装死。”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宽松的黑袍遮住了他的身形，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巫师帽，几乎把半个脸都遮住，在男人出现之后，林子里的尖叫声终于平息下来，转化为一阵阵的呜咽。

　　他抬起手，把手中拎着的东西给黄少天看。

　　他拎着锦鲤的尾巴，手中的锦鲤也不挣扎，就一动不动地头朝下，就像寻常离开水太久渴死的鱼。

　　“我靠！我们帮了你那么多忙，你就这样对队长的吗！”黄少天顿时跳着脚炸了毛，“来打架啊打架打架打架啊！”

　　“帮忙？帮忙拔掉我林子里的王不留行？还是帮我吃掉我林子里的小精灵？”王杰希冷冷地反驳道，“喻文州，别装死了，把英杰吐出来！”

　　锦鲤终于悠悠地挪动了一下，“噗”一声吐了个巨大的泡泡。

　　泡泡在空中飘了没多久就“啵”一声爆开，一只绿色的小精灵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王杰希飞快地伸手接住了。

　　小精灵和缩小和几倍的小孩长得非常像，只是多了个尖尖的耳朵，这个被锦鲤吐出来的小男孩被吓坏了，一被王杰希接住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了，别怕。”王杰希用手指摸了摸小精灵的头发，声音比刚才温柔了好几倍。

　　“所以这是答应了对吧。”喻文州在小精灵摔出来的时候就被放开来，悠悠地游了回去问道。

　　王杰希把巨大的巫师帽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只眼睛：“你给了我不答应的机会么？”

　　“和你谈判就是轻松，不像我们接下来的一站。”喻文州淡笑一声。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卢瀚文的方向，卢瀚文看见王杰希又在盯着他，又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放心吧小卢，那家伙就是个老父亲性格，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看他那林子里的小家伙，粘他粘成什么样了？”黄少天安慰道。

　　王杰希没理黄少天，直接问喻文州：“你们真的决定了？”

　　“月亮没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下去了那么多年，总得要有个结果。”喻文州笑，“做了这么多年列车长，累了，想歇歇了。”

　　王杰希把手中恢复了平静的小精灵放了，小精灵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还是依依不舍地落在了王杰希的帽子尖上。

　　他从宽大的黑袍袖子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条发光的绳索：“当初我修好它的时候，还不觉得它能被用得上，我觉得你们更喜欢在地下逍遥自在，不会回来了。”

　　“如果没有上面几年都不断的催促，我们确实乐意这样逍遥自在下去。”喻文州在黄少天上前接过绳索的时候说道，“整天被这些烦心事烦着，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星索啊……”黄少天随意地扯了扯手中的绳索，仔细看了看上面细碎的光纹，“好久不见了，看起来真的一点砍断的痕迹都没有了。”

　　“那么。”喻文州说道，“合作愉快。”

　　“不愉快。”王杰希说道，“但考虑到你接下来的一站，还是祝你好运。”

　　喻文州游回黄少天怀里：“希望能下次再见。”

　　“如果你下次再吞掉我林子里的小精灵，我可能并不希望再见到你们。”

　　黄少天往后做了个鬼脸，开始往列车走去，卢瀚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色衣袍的巫师已经不见了。

　　“不用回头了。”黄少天打了个呵欠，“老王不想让你找到的时候，谁也看不见他。”

　　“叮铃——”列车的门打开。

　　“喻文州。”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再次把准备爬进车的卢瀚文吓了一跳，灰色的猫正趴在列车的灯上面，“我说，你刚刚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在装死吧？”

　　“也许。”喻文州不置可否。

　　“好吧，你的事你自己清楚，我不多嘴，旅途愉快，列车长。”猫说完这句话渐渐变得透明，到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星星林里风暴一样呼啸的星星一丛丛地开始熄灭，整个林子重新变得寂静而黑暗起来。

　　在列车启动的那瞬间，卢瀚文问黄少天:“黄少，你们和星星林里的猫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啊，很难解释吧。”黄少天坐在座位上闭着眼说道，“见起面来总吵得几乎要打起来，但是……老王啊，面子上冷漠得要命，实际上什么都不放心，管这管那的烦得很，而且行踪诡异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要帮忙还是要吓人。”

　　“不过，自从我们上了车，他就来到那个鸟不拉屎的林子里当守站员，本来啊应该是没有星星林那个站的，反正现在有了就是了，唉，本来以为老王收藏那么多东西，林子里肯定也有月光，没想到真没有，也是，要是真的有老王还不把月光分给他那些小精灵啊……”

　　卢瀚文扒着车窗，又忍不住往后面看了一眼。

　　明明林子里已经重新恢复了黑暗，但卢瀚文总觉得林子的某棵树上，有一只灰色的短毛猫，用绿色的眼睛，目送他们的列车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