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逐光-10 被遗忘的自由

　　在备受折磨的列车里面，四只不同的动物加上卢瀚文相对而坐，望着窗外涌过的浓云，一时间默然无语。

　　“哎，你们平时开车都是这么沉默的吗？”先开口的居然不是黄少天而是叶修，“被老韩威慑到了？说点什么也好啊。”

　　黄少天把头枕在爪子上，抬起眼皮瞥了叶修一眼：“我什么都不想说”

　　“哟哟哟，万年奇迹啊，怼天怼地怼自己的黄少天居然什么都不想说，怎么？被哥的实力打击到了？”叶修惊讶地说道。

　　“滚吧。”黄少天闷闷地说道，“我累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在风洞里抢风累，跟噬风打架累，我刚刚一路跟噬风打过去，走遍风洞周围都找不不到人又与去找老韩，你知不道我下地之前就被削了大半法力，根本没办法发挥，这么多年下来我都耗得差不多了，这回还这么个搞法，换你你能好受吗？”

　　“我们的法力也在耗着啊，不然为什么我们要任由噬风在无风海搞风搞雨？还不是怕法力耗光了？”叶修瞥了卢瀚文一眼，说道，“还有，你们搞成这幅模样，怪谁？”

　　卢瀚文已经很多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好了。”喻文州接过话，“瀚文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个孩子不是逃避的借口。”在旁边的韩文清的声音很严肃。

　　卢瀚文低着头揪着衣角，嗫嚅着说道：“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啊……我从小都没见过你们，也没来过这个地方，福利院不怎么管我，我就除了拿个油漆桶涂涂外面的墙，爬上隔壁的树偷枣子，踢球把院长办公室的窗户给踢破了这些事情，没干过其他的事情了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闯了什么祸啊……”

　　“干什么干什么！”黄少天直接拦在卢瀚文前面，气冲冲地说道，“这么严肃干什么！我以前早就说过有什么我和队长担着，现在我们都来到这里了，你们又在干什么！”

　　“前辈，等到该说的时候，我会跟他说的。”喻文州非常平淡地补充，“但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没有必要给瀚文太大的压力，至于另外的事情，我记得我说过，有我们担着。”

　　车厢里再次沉默下来，列车后方碎裂的车窗灌进带着湿气的风，在高速的挤压下发出呜呜的低鸣。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韩文清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的讨论，“喻文州，我信你有分寸。”

　　在叶修操控下的列车速度快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风席卷着浓云把车带过无风海只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风声渐渐停止，乌云散去之时，列车已经停在了无风海的长桥尽头，那里是一个非常大的平台，平台空落落的，只有一棵没有叶子的干枯的大树。

　　无风海的站牌安安静静地立在车门前面，天光从云层缝隙洒落，让整个车站显得分外安静肃穆。

　　海燕在车停稳之前便飞了出去，白虎在走出门前向喻文州点了点头：“保重。”

　　“走了。”锦鲤在空中微微点头。

　　“等下。”叶修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一个戴着长长的红围巾的男人撑着一把伞靠着站牌，懒懒地靠在站牌旁边，瞥了喻文州一眼，“告诉你个事儿，风雷原那边似乎知道你们要来，那里的东西都要疯了，估计不比这里好走多少，那里现在没人守着了，我这个算是过来人的就醒你一句，既然做了这一行，就要做好放弃一点东西的准备。”

　　“我知道。”喻文州说道。

　　叶修稍微站直了些，把整个人都隐藏在伞的阴影下面，他手上无意识地转了转伞柄，伞面旋转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黄少天听到这一连串声音的时候怔了怔，也挺直了身子：“这伞……这声音……好久没见过了。”

　　“是啊，好久了。”叶修牵着嘴角笑笑，“感谢卢瀚文小朋友吧，是他让你们再次听见了上个神一样的时代最繁荣时期的声音。”

　　“这把伞……那颗星星？”喻文州明白了什么。

　　“算我幸运吧，还能把那么久的老朋友的灵魂给翻出来。”叶修随意地转着伞，眯眼看向喻文州，“我们这些人已经无所谓了，那你们两个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喻文州说道，“前辈，有缘再见了。”

　　“行吧，有缘再见吧。”叶修转过身挥挥手，手上的伞转动，时不时的脆响在空气中回荡着。

　　列车在无风海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重新往前开去。

　　卢瀚文一直保持沉默。

　　“队长，黄少。”他开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你想问你到底是不是闯了祸，还有闯的是什么祸吧？”喻文州问道。

　　卢瀚文默默点头。

　　“你确实是忘记了些事情。”喻文州说道，“只是，我和少天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说你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黄少天趴在喻文州身边补充道：“因为我们根本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我闯了祸啊……”卢瀚文低着头问。

　　喻文州耐心地回答：“在不同的人的利益角度上，不同人会做出不同的评价，有时候，做出的事违背了大多人的利益，他们就会认为你做了一件坏事，你闯了一个大祸。”喻文州停了下来，卢瀚文抬头看浮在空中的闪闪发光的锦鲤。

　　“但是那又怎样。”黄少天嗤笑了一声，“有些事情，根本不能用是对是错来判断，用那一套标准来衡量事情，本来就是最大的荒谬。”

　　卢瀚文有些迷茫，他听不太懂喻文州和黄少天告诉他的话，他也还是记不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只是九岁的孩子隐隐有一种预感，在月亮挣脱束缚逃跑，让地面一直失去了月光，天上的灵兽们失去了法力来源这件事里，他绝对是其中一个参与者。

　　而且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还有，喻文州和黄少天，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喻文州如是给他解释。

　　他又不是笨蛋，他怎么看不出面前的他们在千方百计地保护着他，不让他遇到危险，也不让他承受太大的压力。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到，却好像亲人一样拼命护着他。

　　“还有那些星星。”卢瀚文抬头把眼泪都憋回去，小孩儿生硬地转移着话题，“是不是不给带出星海的？黄少说他们都愿意跟着我，我把那颗星星给那个燕子前辈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好开心啊，那都是什么啊？”

　　“那个啊…怎么说，不得不说老叶挺有本事的。”黄少天趴着絮絮叨叨，“反正你把天上的事情都忘了，这一路都没给你讲过，我就给你讲讲吧。我们灵兽身上实际上只有一半的灵魂，每一只灵兽出生，星海里面一颗完整的星星就会分出一半灵魂给我们灵兽，剩下的另一半灵魂依然留在星星里，然后我们死掉之后，身上的那一半灵魂就会回到星星里面，等到下一次新的灵兽重新出生。但是啊，新的灵兽重新出生的那一刻，灵魂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星海的水全部洗干净，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也不是原来的灵兽了。”

　　“每一只灵兽的星星里面都有不一样的东西，死后重新出生的瞬间，里面的东西都会变化，不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没人会知道，包括我们俩守了星海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星星长啥样，知道了可了不得，要是把星星从海里带出来，灵魂里的记忆就不会被洗干净，说不定啊，哪天就重生了。但是这么多年了，好像就只有老叶知道那么一个星星对应的灵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

　　“从天上的规矩来说，星海里的星星，是不允许被带出来的。”喻文州补充道，“毕竟星星就那么多，少一颗就不会再多生出一颗来。”

　　“那我…又闯祸了？”卢瀚文一惊。

　　“什么叫又啊？”黄少天扇了扇毛茸茸的耳朵，“星星又那么好捡？我在星海就从来没被星星允许收到口袋里，我不是说过吗？在你手上的，都是愿意跟你走的，也就是渴望自由的，被拘束在那么个黑乎乎的地方，不论逃多远，死了依旧还是要回去，永远都是那样的命运，你以为这么好受？”

　　“黄少？所以说你也不知道你的星星里面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和队长早走了，哪要做这么些糟心的活。”黄少天叹息了一声。

　　“那我给出去的星星，是那个燕子前辈的灵魂吗？”卢瀚文问道。

　　喻文州说道：“不是，叶前辈是一个活在现世的人，不在乎自己灵魂何去何从。那是另外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也是之前叶前辈最好的朋友。只是，他的想法被认为离经叛道，而且实在没有赶上时运，死在在追寻自由的路上。现在，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自由了吧。”

　　“当灵魂层次高到一种境界的时候，那是能生出武器的，前辈也真是能搞事，当初他的武器形态本来是枪的，后来说要搞个会变的，弄了好久，还真的把灵魂的武器形态改成了那把变来变去的伞，还真是天才……只是后来他不在了，伞也被锁在回归了星星的灵魂里。”黄少天回忆道，“今天老叶也算是找到了，回想起当初那把伞一转起来那声音伴随着的天昏地暗……其实也蛮怀念的。” 

　　“若为自由故。我还记得他跟我们说过的这句话。”喻文州低声笑笑，“只是现在，没有谁还记得自由的感觉了吧……瀚文，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你之前忘记做过的事，和那位前辈都是走的一条路，我们两个都觉得，你没有错。”

　　“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是那个最没有忘记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