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逐光-04 永远学不会游泳的鱼

　　锦鲤如同一抹月光一样跃入星海，只荡起一圈波纹，就消失在了黑沉沉的水面之中，没过多久，被惊扰的星星便重新聚集回去，悠游自在地在水中飘荡。

　　“队长！队长——”黄少天着急得几乎要直接跟着扑入深水中，无奈即使有淡淡的星光，整片水依然黑沉沉的，完全看不清楚水底下的情况，想跳下去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扑。

　　黄少天懊恼地在水面上踩了几脚，接着朝着月色的方向飞奔过去。

　　卢瀚文只感觉金色的影子一闪，黄少天就已经飞扑到他的面前，在他面前急急地一刹车，水花顺势飞溅而起，把卢瀚文本来就半湿的衣服扑了个湿透。

　　“小子，你学过游泳吧？会不会闭气？在水里能不能睁开眼睛？”黄少天还没停稳就连珠炮一样问了卢瀚文一长串的问题。

　　卢瀚文不明所以地点头：“都可以，黄少，怎么了？”

　　黄少天直接趴了下来：“队长跳下水了，坐上来，我们去找队长！”

　　“不是，”卢瀚文很疑惑，“不就是下水了吗？队长本体可是鱼啊，下水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别废话了！”黄少天有些狂躁地打断了卢瀚文的话，“上来！”

　　“哦。”卢瀚文听话地爬上黄少天的背，抱住他的脖子。

　　卢瀚文长得本来就不高，黄少天的本体本来就是大型犬，坐下来的时候就能够得着他肩膀，一站起来，卢瀚文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悬空了，吓得“啊”地叫了一声。

　　“我跳了，闭气！对着那光影去，骑马拉缰绳见过没？我在水底睁不开眼，偏离方向就像那样扳我脑袋，见到队长就拉住他，然后让我游上去！”黄少天没等卢瀚文回答，直接一跃，扎进了水里。

　　卢瀚文仗着随便翻墙不让人发现的强大的幸运值，自小就大晚上满街道地野，再加上福利院旁边就是一条河，那相当于从懂事起就是泡在水里长大的，跳水游泳这种事情基本上是在夏天深夜的例行游戏，也亏得他半夜游泳那么多年都没出大事。因此早就锻炼出这个才九岁的孩子极强的水性。

　　所以入水的瞬间，卢瀚文也没有多慌张，只是星海里的水实在是太冷，全身冲入水中冻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水冻得卢瀚文的眼睛有点痛，但他依然睁大眼睛，看向那片朦胧光影的方向。

　　那片光的形状在水底变得有些扭曲，但更清晰了一些，卢瀚文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有些细细碎碎的裂痕。

　　黄少天游的方向非常准确，卢瀚文甚至不用去扳他的脑袋，他已经带着卢瀚文笔直地游向片光。

　　游得好快，这该比得上福利院旁边那条河上的巡逻艇了吧。卢瀚文鼓着腮帮子憋着一大口气，睁大眼睛盯着前面，甚至能分神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没过多久，他们就靠近了那片光，卢瀚文用力拉住黄少天脖子，示意他停下来，黄少天明白了卢瀚文的意思，速度渐渐慢了。

　　从一片光中找一条会发光的鱼实际上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卢瀚文把眼睛在冰冷的水中瞪得大大的，试图从一片扭曲的光中找到发光的鱼的影子。

　　四周的星星似乎被这一带吸引了，纷纷熙熙攘攘地往这边聚集而来，飘来飘去，把卢瀚文的视线遮挡了一小半。

　　卢瀚文左看右看，依然发现不了什么东西，时间慢慢流逝，肺部的空气在一点点消失，卢瀚文一口气憋不住，吐出了几个泡泡，赶紧扯扯黄少天，告诉他自己撑不住了。

　　坐在黄少天背上冲上水面的时候，卢瀚文难受地咳嗽了几声，实在忍不住问了出声：“黄少，我觉得我淹死了队长都不会有事的，队长是鱼啊，是鱼啊！鱼啊！”跟黄少天待了没多久，九岁的孩子已经不自觉地沾染上了黄少天的说话习惯。

　　“屁！”黄少天自己也不好受，在水面上哗啦着水喘着气，“要是这样我就不会这么急了，他要是能没事，当初也不会干这活，早就在天池逍遥自在了，他根本不会水！”

　　“怎么可能！”卢瀚文气还没喘顺就反驳道，“哪有鱼不会游泳的！”

　　“这里有会飞上天的列车，怎么就不能有不会游泳的鱼了？”黄少天呛了回去。

　　卢瀚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行了吗？”黄少天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是着急了点，但我真的很担心他……”

　　“可以了。”毕竟是小孩子，黄少天的语气一软下去，他就答应得超干脆，“我一定会找到队长的！”

　　黄少天没再多啰嗦什么，说了一声：“闭气。”再次一头扎回水里。

　　卢瀚文这回把气鼓得更足，瞪着眼睛，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盯着那抹光影。

　　在卢瀚文把眼睛都瞪得生疼，冰冷的水几乎把整个人都冻麻木的时候，他终于在光里发现了一道不一样的影子。

　　其实严格来说，是巨大的圆圆的影子已经开始土崩瓦解，散落成片片的光块，锦鲤那闪闪发光的鳞片才终于在光中显现出来。

　　卢瀚文紧张的抓住了黄少天的颈子上的毛，黄少天闭着眼居然明白了卢瀚文是什么意思，一股脑地往前面游过去。

　　光快之中的锦鲤侧着身子缓缓地飘着，嘴一张一合，不知道是不是卢瀚文的错觉，他总觉得锦鲤嘴一张一合之间，那些光块就会消失一点点。

　　但如今的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东西，肺部的空气即将告罄，他一手抱住黄少天的脖子，另一只手努力地去够飘着的鱼。

　　在江河里翻滚长大的卢瀚文明白现在自己基本上已经憋到极限了，但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捞到喻文州了，他从嘴里吐出几个泡泡，咬着牙死命伸出手。

　　还差一点点，总是还差一点点。

　　卢瀚文的因为缺氧眼前开始模糊，他还是不肯放弃，倔强地伸出手指去够。

　　手前方不远处的鱼忽然摇了摇尾巴，慢吞吞地飘到了卢瀚文的手里。

　　成功了。卢瀚文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把鱼捞到怀里，然后无力地拍了拍黄少天。

　　闭上眼睛的瞬间，卢瀚文用眼睛的余光看见面前已经碎裂的光块忽地散裂，周围重新变得漆黑，刚刚出现的光影，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哗啦。

　　清越的水声响起，黄少天咬着卢瀚文袖子把他拖到了列车轨道上，卢瀚文的另一只手把鱼抱在胸前，躺在铁轨上边咳嗽边吐水边喘气。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锦鲤忽然张了张嘴。

　　黄少天马上明白了喻文州是什么意思，风一般地刮到列车那边，再刮了回来，嘴上叼了个大袋子，放到喻文州前面。

　　啵。锦鲤向袋子里吐出了一片光，卢瀚文吃惊地睁大眼：“这是啥？”

　　“月亮的光。”黄少天没好气地说，一边用爪子轻轻地拍着喻文州，“他的游泳天赋估计都用在这儿了，什么都能吞，而且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他知道自己捞不出月亮，就把月亮的光给吞了，每次都这样，拼命得要死，这回差点给淹死。”

　　在黄少天说话的时候，锦鲤啵啵啵地吐出一大堆光，没过多久就把大袋子撑了起来，到最后，吐出的变成了困着星星的水泡。

　　水泡在空中破裂，里面的星星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

　　“看你这水呛的。”黄少天低声抱怨道，“你真的想死吗？”

　　“没事。”喻文州咳嗽着，还在不断地吐泡泡，星星就在里面不断地飞出来，“不是有你吗？”

　　“也不是这样搞的啊？万一我找不到你……”黄少天说到一半忽然梗住了，闷闷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不会的。”喻文州低声咳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我的。”

　　还在吐泡泡的锦鲤慢吞吞地凑近扭过头生闷气的金毛的脑袋。啵唧一声在金毛脑门上亲了一口，黄少天脑门上瞬间升起一个带着星星的泡泡。

　　金光忽然闪了闪，吐泡泡的锦鲤不见了，光芒消逝的时候，轨道上坐着一个捧着金毛脑袋，在他额上温柔一吻的少年。

　　墨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星光一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