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逐光-18 无法忽略的沉默

　　沿着轨道往前走，前面的天色似乎越来越暗，他们好像在从白天重新走入黑暗。

　　“队长，又过了一天了吗？”卢瀚文抬头看着天上重新开始出现的星星，但这一次的星星离他很远很远，碰也碰不着。

　　“对于天上来说，是这样的。”喻文州说道。

　　卢瀚文哦了一声，继续踩着一条铁轨左摇右晃地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卢瀚文打了个寒颤。

　　“队长！我好像越来越冷了！”卢瀚文搓了搓手，往手上呵了一口气。

　　“不是你越来越冷了，是周围越来越冷了傻小子，快过来！”黄少天在身后笑骂，“这可是小周的地盘，不冷才怪！”

　　卢瀚文一跳一跳地跑到黄少天前面，黄少天把外套上套着的毛背心脱了下来，套在卢瀚文身上：“穿着，不然越走越冷，你可受不了！”

　　“那你呢黄少？”卢瀚文问道。

　　“放心吧你，我可不冷！”黄少天朝着卢瀚文得意地笑，尖尖的小虎牙在嘴边一闪，“再冷你就原地跳跳吧。”

　　“好！”卢瀚文真的开始一截一截铁轨跳过去。

　　黄少天站在后面看着卢瀚文活泼的身影，呼出一口气，空气中马上凝结了一大片白雾。

　　“不冷，嗯？”喻文州伸手抓住黄少天的冻得有些凉的指尖，塞进上衣的口袋里，向他挑挑眉。

　　黄少天理所当然地说道：“总不能冻着孩子。”

　　喻文州用法杖敲了敲铁轨，发出清脆的铛铛声，无可奈何地说：“你还有理了。”

　　“我给孩子衣服就没理，你滥用法力加热轨道就有理了对吧。”黄少天眯眼盯着喻文州说道，“稍微好点你又开始乱来了对吧？小心轨道过热坏掉了，修轨道的打你！”

　　“我冷。”喻文州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就会套路我！不理你了！”黄少天哼了一声，不看他了，放到他的口袋里的手却没有取出来。

　　再走了一程，天空完全黑下来了，连星星都消失的踪迹，轨道两边开始出现一盏盏落地灯，晶莹剔透的，漂亮得很。

　　“这个，是冰做的吗？”卢瀚文呵着热气三步夹两步跳到一盏灯前面，好奇地摸了摸，冰的一缩手，把手指收回袖子里。

　　“冰灯啊就是。”黄少天也近距离地观察着一盏灯，“小周的内心和他所表现的真是一点都不符合。”

　　“你要允许别人的内心炙热，即使他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个样子。”喻文州笑道。

　　四周开始出现一座座冰川，并不是单纯的白色，还有淡淡的蓝色，紫色，甚至还有很浅很浅的青色和灰色，在漆黑如水的夜空中朦胧地显现，有时候又隐没在黑暗中。

　　卢瀚文一边在轨道跳一边惊奇地叫：“这是冰山吗？这真的是冰山吗？哇！我从来没有见过啊！好漂亮！超漂亮的！”

　　脆亮的童音在寂静的冰山中回荡，然后又传了回来：“超漂亮的——的——的——的——”

　　卢瀚文听见自己的回音，又笑了起来，笼着手又大喊一声：“我喜欢这里——”

　　“这里——这里——里——里——”回音又开始在万山中回荡。

　　“谢谢。”卢瀚文刚准备再吼一句，脚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卢瀚文渐渐对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声音见惯不怪了，一低头，眼睛一亮。

　　“你是企鹅吗？！！在电视里看到的企鹅！你好可爱啊！！”卢瀚文蹲了下来，盯着在铁路边兴奋地说道。

　　铁轨旁边站了一只企鹅，听见卢瀚文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谢谢。”

　　“咦？你是只会说谢谢吗?你还会说其他的话对吧对吧？”卢瀚文好奇地问道。

　　企鹅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字：“嗯。”

　　“哎！你是灵兽吧！是不是这个车站的守站人啊！你会不会变成人啊？会不会啊？”卢瀚文又兴奋地问道。

　　“嗯。”企鹅又憋出了一个字。

　　卢瀚文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企鹅的头顶，对面的企鹅好像不太习惯，往后缩了缩，但是还是没有再躲。

　　“你一定是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吧！”卢瀚文得偿所愿，更开心了，开始求着对方化形，“可不可以变一个啊？大哥哥！”

　　企鹅有些局促地后退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简短地答应了：“好。”

　　冰冷的光闪烁，卢瀚文前面的企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少年，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只眼睛。

　　卢瀚文感觉他长得比之前的郑轩还要高，仰起头都几乎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真的长得非常好看，一种所有人看了都觉得好看的那种好看。

　　“真的好好看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超好看的哥哥！”卢瀚文一个孩子的词汇量也没有多少，也只能反复地强调好看这两个字。

　　少年沉默几秒，才说道：“没有。”

　　他又害怕卢瀚文听不懂一样，又在后头补充了几个字：“没人来。”

　　“现在我来了嘛！队长！黄少！快过来嘛！你们说大哥哥是不是超好看！”卢瀚文开始叫喻文州和黄少天。

　　“当然好看啦！天下第一脸好不好，但人家小周只肯躲在冰川里也不让人看，这里又那么冷，肯定没人愿意过来了啊！”黄少天一边走过来一边调侃道。

　　少年皱起眉头，说道：“要守站。”

　　“好吧，守站者的事业心都重的很，你就是个典型。”黄少天翻了个白眼，“当初队长也这样，开了车也这样，我一来不及上车他就把车开跑了，追得我那个辛苦啊。”

　　“车在前面，跑了。”少年指着前方空空如也的铁轨，说道。

　　“我去？！！你看见了？怎么不拦一下啊！你知道我们追车追得有多辛苦吗？！！”黄少天跳了起来，几乎要抓着对面少年的肩膀狂摇。

　　少年后退了几步，灵活地躲开了黄少天伸过来的手，说道：“不想。”

　　卢瀚文看着对面两个人闹，抬头问走到身边的喻文州：“你们认识啊？”

　　“常年走在这条线，当然认识，这是冰川的守站人，周泽楷。”喻文州说道，“其实挺好人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周泽楷躲开了黄少天后开始看卢瀚文，又看向喻文州：“是他？”

　　喻文州点头：“是他。”

　　卢瀚文对着周泽楷灿烂一笑。

　　“为什么带回来？”周泽楷看着卢瀚文又开始沉默，久到黄少天已经开始忍不住准备说话了，才说出那么一句。

　　轮到黄少天开始沉默。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周泽楷忽然伸出手搭在卢瀚文肩膀上，“受罪。”

　　“队长撑不住了。”黄少天简短地说道。

　　周泽楷看向黄少天，两对明亮的眼睛仿佛交撞出激烈的火花。

　　“但你不想。”周泽楷说道。

　　黄少天忽然泄了气一样，把视线转向别的地方：“可是我有选择吗？你让我怎么选？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就能不做吗？”

　　又开始死寂一般的沉默。

　　卢瀚文从这样的沉默里感觉到不一样的味道，他是个聪明孩子，他感觉到黄少天内心的犹豫和挣扎，周泽楷虽然话少，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地直击他的内心。

　　他在犹豫些什么？

　　卢瀚文又开始想起那些他闯祸的言论，在后半程的旅途中，他感觉到了这些天上的灵兽对他不一样的善意，也感觉到想要护着他的，不止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些灵兽分成截然不同的阵营，一边毫不留情地指责他，另一边则是不遗余力地庇护他？

　　在沉默里，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略的，来自这片天背后的风起云涌。

　　一种理念之间的矛盾，一种价值观之间的战斗。

　　他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可以的。”周泽楷忽然说，眼睛变得很亮很亮，“只要你愿意。”

　　“小周。”喻文州在旁边笑着，“相信少天吧，相信他到最后一定会做出选择的，遵从内心的选择，毕竟，我们都是选择了自由的人。”

　　“嗯。”周泽楷点头，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项链，走上前挂在卢瀚文脖子，“给你。”

　　卢瀚文低下头，项链的挂坠是一颗闪着五色光芒的小小冰凌，里面是一片小小的雪花。

　　这片雪花，总感觉在哪见过，卢瀚文恍惚觉得。他抬起头，向周泽楷笑了：“谢谢大哥哥！”

　　“记得回来。”周泽楷有些局促地笑笑，向卢瀚文挥了挥手。

　　喻文州也挥了挥手：“会的。”

　　在他们离开之前，周泽楷叫住了喻文州：“喻队。”

　　喻文州回头，周泽楷远远地站在夜色中，后面是寂静的冰山。

　　“列车在花岭。”周泽楷说道，“告诉他真相。”

　　“知道了。”喻文州承诺。

　　“其实大哥哥很热心吧？虽然他不太说话。”卢瀚文摆弄着脖子上的冰凌，一边走一边说。

　　“今天他说的可以算是一年的总和，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这小子了。”黄少天也跟着卢瀚文在铁轨上走独木桥，随意地说道，“其实啊，他总想做些什么，就是不擅长交流，所以表面上冷冰冰的，不过你求他做什么，他总是会尽力给你做的。”

　　“你可记住。”黄少天在跳过铁轨的一个缺口。

　　“别忘了他，这大哥哥以前可不止帮了你一次。”